不平則鳴,香港教育管窺

回歸到現在尚有整個月才踏入第三年,鄧小平同志贈給香港六百萬同胞的五十年不變金漆招牌,看來早已隨著他老人家的入土為安而砸癟了。自然,歷史是進步的,特別是邁向高科技、全球一體化的二十一世紀,鄧同志的說話畢竟是騙人的,何況習慣在人亡政息的中國傳統政治觀大前題下,他老人家的說話就再不是甚麼金科玉律、信譽保證了!

諷刺的是,拆毀鄧同志招牌的竟是時刻北望神州,以鞠躬致命,死而後已為己任的董特首。董先生恩承香江數百精英賢達的力薦,出任行政首長,乃欲一遂儒家達則兼濟香江的襟抱,以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精神,凡事躬親,負起改造東方之珠的神聖任務。董先生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孜孜於各樣政制的改革,希望能洗脫香港百年受大不列顛統治的殖民地主義色彩,重新漆上與祖國相配的顏料徽誌,加速完成融入祖國懷抱的過程。結果,五十年不變,成為了瞬息萬變。特首的只爭朝夕,結果改得有時連他老人家也惶惑起來,不知所措。既蹩扭地訴說香港沒有黑金政治,甚至在人大釋法鬧劇出籠後,仍盛稱香港較台灣民主。

中國人素來相信教育足移人的本性,董特首以儒家衛道者自勉,在倡議打倒孔家店的紀念五四運動集會上,仍不忘尊孔祟儒,循循告誡同學儒家修齊治平之道,則其希望借再教育來重鑄新人類的決心是昭然若揭的。因此,特首對香港未來的教育改革,是投注了空前心力的。自他上場以來,即打響了強分中文教學與英語授課的頭炮,將全港學校劃分為廣東話授課和英語授課兩大類別,其成功將全港的大部分中小學納入母語授課的行列,高調讚揚母語教育令學生提高學習的興趣,也令香港人真的相信母語教學帶來的學習效果是理想愉快的。然而特首先生在倡行母語教學的當兒,卻容許百多所中學仍沿用英語授課,而這些學校卻又是港人熟悉的名校;於是本來是相安無事的教育制度,即時出現了名牌與非名牌的標簽效應,子女能在以英語授課的學校肄業,就是質量的保證,董特首手揮目送地便掀起了香港教育的分化,魅力真是沒法擋!

由於要追上新時代,且要實現教育科技化,並且希望藉著那目迷五色,多采多姿的電腦應用教學模式,贏回同學早已喪失了的學習興味,董特首自也不甘後人,大力鼓吹科技教育。於是應用互聯網,編寫個人網頁,運用簡報(power point)等,遂成為教署要求老師必須學習,並應用於課堂授課的三大法寶。然而董特首是商人出身,始終不了解科技教學較諸傳統的粉筆加口述教學,效果其實並如不想像中的顯著,同學當不會因老師玩玩高科技,就增加了學習的興趣,提升了學習的水平;自然也不會因為老師用了簡報,以電腦圖象替代了黑板和粉筆,學習氣氛就得以改善,變得濃烈和進取。學習的基本源於個人的求知欲,今天的學生缺乏的正是那份自覺的求知欲,他們上網愛的是玩ICQ,尋找娛樂消閒的東西,IT教學帶給他們充其量是一剎那的新鮮感,當新鮮感冷卻下來,學習的態度又是那麼的一潭死水。

教育本來是一個長期的事業,“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必須要有一批專業的人才,配以方向正確,持久穩定的措施,然後可望有成。很可惜的是特首委以掌管教育,負責統籌教育改革的人物,看來都和他一樣,是教育的門外漢。教育署署長一職,在過去十年間更是走馬弈棋,作出了頻密的調度,由黃星華先生至最近即將走馬上任的張建忠先生,教育署長已淪落為首長級官員陟降的虛閒位子。負責教育的最高層,竟然未能久任,又如何能展開教育的工作,遑論是施展甚麼抱負了。很多曾被教育署要求雷厲風行,高調處理的教育政策,例如目標為本課程等,卻因為主子換了頭而無疾而終;但又正因主子換了頭,舊的雖去,新的又來,於是甚麼學校增值,小學中學一條龍,中史、世史科合併,廢置學能測試等新政策、新概念直如雨後春荀,吐芽亮相。教育署的朝令夕改,革故鼎新,當令老師應接不暇,忙得團團地轉。然而特首揮弄這枝改革教育的魔術棒,仍是隨心所欲,意猶未足的還要更進一步,來個教師語文測試,考核在職教師,實行標榜他那種自強不息,終身學習的理念,要老師英語、普通話水平考試合格,才可負擔任教英語或普通話,否則就如深諳太極的湯啟康先生所言,未達水平測試的語文科教師,可改當圖書館館理員了。

無可諱言,考核老師語文水平當是特首改革香港教育的又一高招。自此招祭起後,除了牽起一般語文老師的憤慨及教協的聲言杯葛外,社會上的其他教育團體、婦女組織,大學學者、以至大眾傳媒咸都支持特首的做法。當電台播出了一位家長慨慷陳言的心聲,說學生要“補底”老師自然也要“補底”,特首當宜心中竊喜,因為他的魔術手可輕易地啟動了社會的輿論,逼令在職老師就範,贏取他在教育改革中的漂亮的一仗。王永平先生說為老師罷考而感遺憾,但假若以他身為教育及人力統籌局局長,也不能悻免,要參與語文測試,不知王先生是怒憤填膺,還是欣然接受?政界及傳媒最近就因中聯辦副主任王鳳超先生說了幾句關於香港新聞採訪自由的說話,就牽起了他們群起指責的軒然大波,力指王先生的說話扼殺了傳媒自由,令港人噤若寒蟬,這種槍口幾一致向外激烈的反應,主要是來自傳媒的自覺,認為新聞自由的尊嚴不得踐踏。同樣,老師亦有自己授業、闡道、解惑的尊嚴,也不是隨意可讓特首、教署、傳媒和政客貿然踐踏的。身為大學教授的麥列菲菲女士說老師若能通過語文測試,就可驕傲地站在講台上授課,麥列菲菲教授原來是先要老師自殘自己,接受不平等的測試,然後通過有關方面皇恩浩蕩的頒發確認證書,讓老師再把自己受挫得不成人形的自信心檢拾過來。麥女士擁有崇高的學術的地位,以她的身份竟說出了這麼的一番歪理,真的令人瞠目結舌,眼界大開。有云:“真金不怕紅爐火。”既然有料子,教師又何用小心眼,昂然接受測試就是正經。不錯,真金那用怕火燒,但真金不定要接受火燒的考驗的,真金有它寶貴的地方,隨便的用火來燒它,不就如將它視作為糞土瓦礫一般,毫無憐惜珍貴可言?!

報載云時代變遷了,語文教師應接受測試,以期達至認可的水平。這又是不知如何思索出來的歪理。要知在香港要作為一位教師,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位老師要達成夢想前,都要經歷無量數的測試。方可取得專業的教師資格。本人對五月二十八日城市論壇一位中學生發表的意見,感到異常的惶惑和驚愕,他直言批評任教理科的老師不及水準,較諸同學的水平還低。我真不敢相信竟有如斯不堪的教師,假如有的話,那麼校長或校董應負起最大的責任,因為是他們選拔了一位不合格和不稱職的老師任教。要知老師在任何一間學校獲得教席,必須經歷長達兩年的試用期,期間若教學不稱職,或未孚學校的要求,校方是可以輕易終止其合約的;至於試用期滿後,校方仍可運用權力,辭退未符教學專業水平的老師,因此在論壇發表意見的同學,自云不幸遇上庸師,那自然是校長沒有知人之明,也欠缺監察老師能力所產生的惡果了。至於說學生要“補底”,教師也要“補底”,本人想是那位家長不明教署聘請老師的制度了。老師在正式執教之前,必須擁有香港認可的大學學位,或是教育學院頒予的認可文憑,這絕對是經過嚴格的訓練而後才可獲得的專業資格,如今政府卻要求語文老師要進行測試,重新釐定他們專業的水平,那麼豈不是否定了他們過往取得的所有專業資格,否定了香港政府過往為培訓老師所制定的一切相關課程,這又是何等的無稽與和荒謬?!

教育不是光拋一大堆假大空的概念,甚麼資源增值,甚麼目標為本,也不是單憑才大氣粗,每年大灑金錢就有所成的。否則找幾位為互聯網集資包裝的專家,再加上香港的幾位富商一同來辦教育,豈不是成效超著?香港政府每年投進教育的資源不可謂不巨,但學生的素質卻江河日下,中英語不靈光,去年中學會考竟錄得二萬多考生全部報考科目都得零分,今年情況似乎也未許樂觀。投資與成效的不配合,於是社會就統一地將矛頭指向了中小學老師,認為要不是他們才劣失教,學生就不會失學敗德,然而這種不歸疚於老師,當歸疚於何人的理念,是否值得大家反思,也是否對願意奉獻教育,甘為孺子牛的一群不大公平。特首先生在大有為改革香港教育的同時,是否亦應該好好的坐下來,仔細盱衡全局,廣納專長教育的學者賢達的意見,明確定立香港未來應走的教育方針路線,再不是依靠現有的一班教育南國先生,學些東時取些西,左拉右揍,既欲與神州大陸教育制度接軌,又偏與英式制度藕斷絲連,攪一大堆的沒出路的、陰陽怪氣的假教育,令人永遠的感到迷茫、失落和沮喪。

止戈